“好。”我悶悶的說。
他拿起了桌上的吉他。
“想聽什麼曲子?”
“有一個孩名‘失意’,心中有著無數……”我喃喃的念著,帶淚的念著。
“這支曲子不好,讓我彈些好聽的給你聽。如果你聽厭了,告訴我一聲。”
於是,他開始彈吉他,他先彈了我所深的“雨點打在我頭上”,然後,他彈了“是憂鬱的”,接著,他又彈了電影“男歡”的主題曲,再彈了“昨天”和被瓊恩·貝茲唱紅的民歌“青青家園”……他一直彈了下去,彈得非常用心,非常賣力。我從沒有聽過他這樣專心一致的彈吉他,他不像是在隨意彈彈,而像是在演奏。我的注意力不知不覺的被那出神化的吉他聲所吸引了,仰著頭,我呆呆的著他。
他凝視著我,面嚴肅而專注。他的手指從容不迫的從那琴絃上掠過去,一支曲子又接一支曲子,他腦海裡似乎有著無窮盡的曲子,他一直彈下去,一直彈下去,毫不厭煩,毫不馬
虎,他越彈越有勁,我越聽越出神。逐漸的,我心中的慘痛被那吉他聲所遮掩,我不知不覺的迎視著他那深邃的眸子,而陷進一種被催眠似的狀態中。
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兩小時、三小時,或者更長久,我不知道時間,我只知道最後他在彈“一簾幽夢”,反覆的彈著那支“一簾幽夢”,他的眼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臉,當他第五遍,或第六遍結束了“一簾幽夢”的尾音時,我累了,我聽累了,在地板上坐累了,仰著頭仰累了……反正,我累了。於是,我長嘆了一聲,說:
“好了,不要再彈了。”
“你聽夠了?”他問。
“夠了!”
他放下了吉他,了背脊,他的眼睛深黝黝的盯著我的臉龐。
“你總算聽夠了,”他說:“你知道我彈了多久?”
我搖搖頭。
他出他按弦的手指來,於是,我驚駭的發現,他每個手指都被琴絃掉了一層皮,而在流著。他竟流著彈了三小時的吉他!我睜大眼睛,著他那傷的手指,我目瞪口呆而張口結舌。
“你的吉他沒有好好保養,你忘了上油,”他笑著說:“我又太久沒有這樣長時間‘演奏’過了,否則,也不至於磨破手指。”
“可是,你……你……爲什麼要一直……一直彈下去?你……你爲什麼不停止?”我囁嚅著問。
“因爲你沒有我停止。”他說,靜靜的著我。
我搖頭。
“我不懂。”我蹙著眉說。
“因爲我想治好你的眼淚。”他再說。
“我還是不懂。”我依然搖頭。
“那麼,讓我告訴你吧!”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魯而沙啞:“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,傻瓜!天下的男人並不止楚濂一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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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那樣震驚,那樣意外,那樣莫名其妙的。我凝視著他,費雲帆,那個在臺上撿到我的男人!那個永遠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出現的男人!我的眼眶溼了,我用手輕輕去握他那傷的手指。他想“治好”我的眼淚,卻反而“勾出”了我的眼淚,我啜泣著說:
“你是我的小費叔叔!”
“不,”他低語:“我不是你的叔叔,如果你不認爲我是乘虛而,如果你不認爲我選的時間不太對,如果你還不認爲我太討厭,或太老,我希——你能接我做你的丈夫!”
我驚跳,眼睛瞪得好大好大。
“你——你——”我結舌的說:“你一定不是認真的,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。”
“我很認真,這些年來,我從沒有對一件事這樣認真過。”他一本正經的說,那樣深沉而懇摯的著我。“我知道我在說什麼,也知道我在做什麼。我很明白這並不是個求婚的好時間,但我不願放棄這個機會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我訥訥的說:“你爲什麼要向我求婚?你明知道……明知道我的不是你!”
他微微震了一下,然後,他握住了我的雙手。
“不要考慮我爲什麼,”他說:“只要考慮你願不願意嫁我,好嗎?”
“我不懂,”我拚命搖頭:“我完全不瞭解你。費雲帆,即使你可憐我,同我,你也不必向我求婚!”
“你有沒有想過,”他微笑起來:“我可能上了你?”
我蹙眉頭,仔細的著他的臉。
“那是不可能的事!”我說。
“爲什麼?”
“你有那麼富的人生經驗,你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,你見過最大的世面,你不可能會上一個像我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小孩。”
他沉默了一會兒。
“如果你不是傻瓜!那麼我就是傻瓜!”他詛咒似的喃喃低語。然後,他重新正視著我:“好了,紫菱,我只要告訴你,我的求婚是認真的。你不必急著答覆我,考慮三天,然後,告訴我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。假若你同意了,我們可以馬上行婚禮,然後,我帶你到歐洲去。”
“歐洲?”我一愣,那似乎是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,似乎在這個星球以外的地方,似乎和一個無人所知的山並沒有什麼不同……我可以走得遠遠的,躲開綠萍,躲開楚濂,躲開這一切的一切……
費雲帆的盯著我,觀察著我,顯然,我的思想並沒有逃過他銳利的目。
“是的,歐洲,”他說:“那是另一個世界,你可以逃開臺北這所有的煩惱和哀愁。”
我困的看著他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他握了我的手一下。
“現在不必回答我,等你好好的睡一覺,好好的想過再說。”他頓了頓。“再有,別被我的歷史所嚇倒,我發誓,我會做個好丈夫。”
“但是……但是……”我仍然囁嚅著:“我並不你呀!”
他再度微微一震。
“楚濂也不綠萍,對嗎?”他說:“人們並不一定爲而結婚,是嗎?”
楚濂,我心中猛然一痛。
“我被你攪糊塗了,”我迷的說:“我仍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。我不知道這事對不對,爸爸媽媽不會贊的……”
“別考慮那麼多,行不行?”他忍耐的說,直視著我的眼睛:“只要考慮一件事,你願不願意嫁給我,跟我到歐洲去。其他的問題,是我的,不是你的,懂嗎?”
我茫然的瞪視著他。
他深深的注視著我,接著,他低嘆了一聲,站起來。
“你仔細的想想吧!紫菱!”
我蹙眉頭。
“我等你的答覆!”他再說:“但是,請求你,不要讓我等待太久,因爲等待的滋味並不好!”
我仰頭著他。
“你要走了嗎?”我問。
“夜已經很深了,你父母快要回來了。”他說:“今晚別再傷腦筋了,明天好好的想一想。我希——”他歪了歪頭,難以覺察的微笑了一下。了窗上的珠串。“有一天,我能和你‘共此一簾幽夢’!”
他走過來,俯下子,很紳士派頭的在我額上輕輕的印下一吻,然後,他轉走出了我的房間。
我仍然呆呆的坐著,像被催眠般一也不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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