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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煙雨濛濛》 CHAPTER 12

“爸爸!爸爸!爸爸!”

可是!爸爸一無知覺。我大聲阿蘭,阿蘭來了,我讓守住爸爸,我衝出大門,跑到路口的公共電話亭裡,翻開電話簿,隨便找到一個私人醫院的電話號碼,打了一個十萬火急的電話,再衝回房裡,爸爸依舊匍匐著,我和阿蘭用了好大的力氣,又拖又拉又抱地讓爸爸躺在沙發上,爸爸的個子太高大,兩隻腳都懸在扶手外面。就這樣,我們等著醫生到來。

醫生來了,給爸爸打了兩針強心針,診斷是心臟衰弱和高。爸爸終於甦醒了過來,我們合力把爸爸攙進了臥室,讓他躺在牀上。爸爸掙扎著說:

“我沒有病!除非傷和睡覺,我從不躺在牀上!”

“你現在已經傷了!”醫生說。

爸爸不由己地躺了下去。醫生又給他打了一針,示意我退出去。我先到了客廳裡,一會兒,醫生也提著藥包出來了。他對我嚴重地說:

“最好,你把令尊送到醫院去,老年人是不起生病的!醫院裡照顧比較周到!”

“你是說,我父親的病很嚴重。”

“是的,心臟衰弱,高,很可能會半不遂。”

對爸爸,半不遂比死更可怕!我默然不響,醫生做著要走的準備,我纔想起沒有付診金,問了診金的數目,我打開了手提包,剛好是我邊全部的財產!送走了醫生,我到爸爸房門口張了一下,爸爸已經很安靜地睡了,大概醫生給他注了鎮定劑。退回到客廳裡,我突然失去了力量,雙,就躺進了沙發裡,這一早上的事,使我支持不住,聽著蓓蓓不斷的哀鳴,我崩潰地用手矇住了耳朵,把頭埋進子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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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,阿蘭做了一餐簡單的飯給我吃。我要給爸爸煮了一點豬肝湯,下了一點掛麪。下午一點鐘,爸爸醒了一會兒,因爲醫生說不能讓他多,所以我只得坐在牀邊,把面喂進他的裡,他一面吃,一面爲自己失去的力量發脾氣,好不容易,一碗麪喂完了,我也渾大汗。爸爸我,似乎想對我說什麼,終於什麼都沒說,不一會兒,又昏昏地睡去了。

我想離開這兒,但又覺得放心不下,靠在爸爸書桌前的安樂椅裡,我迷迷茫茫地思索著。爸爸沉重的呼吸聲使我心,這以後的局面將如何置?我總不能把爸爸一個老年的病人給阿蘭,夜裡要茶要水又怎麼辦呢?我也不甘願和媽媽搬回來住,別人不瞭解,還以爲我貪圖這兒的房子和呢!把爸爸送醫院,錢又從哪兒來?還有一個躺在醫院裡的夢萍,還不知道家中的種種變故,我要不要管呢?許許多多的問題包圍住了我,我心中紊而惶著爸爸蒼老的臉,我想起他說的話:

“你恨我!無論我怎麼待你,你還是恨我!”

我恨他嗎?是的,我一直恨他!但是,現在,當這無助的老人躺在牀上,事事需人幫忙的時候,我分不清我對他到底是恨,是,還是憐憫了!

蓓蓓又哀鳴著跑了進來,惶惶然地在我腳下繞,我用手拍拍它,試圖讓它靜下去。但它仍然低鳴不已,在室嗅著、跑著。一會兒,我聽到“叮鈴”一聲輕響,回過頭去,我看到蓓蓓不知從哪兒銜來了一串鑰匙。我走過去,把鑰匙從它裡拿了下來,無聊地播弄著。這是如萍的鑰匙嗎?如萍,這名字像一把利刃,在我心底一劃而過,留下一陣尖銳的刺痛。如萍,正像何書桓說的,那麼善良溫,“死得冤枉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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爲了把如萍的影子從我腦中驅散,我試著做一個無聊的舉,我用那串鑰匙去開爸爸的書桌屜。可是,很意外地,中間那口屜竟應手而開。那麼,這串鑰匙是爸爸的了?我拉開了那個屜,下意識地想看看裡面會不會有雪姨了沒走的錢,可是,屜中除了一個小小的紅錦盒之外,一無所有。這錦盒是紅漆的,上面有金的百子圖,十分考究,十分緻。我想打開這盒子,發現也上了鎖,我在那一串鑰匙裡找了一個最小的,一試之下,非常幸運,居然也開了。

盒子裡都是一些單據,我一張張地翻著,似乎全沒有價值,我非常失。忽然,我看到一張房契,再一看,就是這幢房子的,我想了想,覺得如果要把爸爸送醫院,除非把這房子賣掉,於是,我把這房契收了起來。

盒子裡沒有別的了,我正要把它關起來,卻發現這盒子還有一個底層,我弄了半天,才把那個底層打開。一瞬間,我愣了愣,首先,我看到一件人用的飾,是一個翡翠珠子的項圈。每個珠子大約有小孩玩的玻璃彈珠那麼大,玉翠綠晶瑩,我數了數,總共二十四粒珠子。我奇怪,這顯然是件值錢的東西,爸爸怎麼沒想起他還有這麼一件值錢的飾?放下這串項鍊,我再去看別的東西,卻只有一張已發黃的古舊的照片。

我拿起那照片,照片裡是一個倚著一扇中式圓窗的,手裡拿著一個琵琶。我凝視這照片中的,一時之間,覺得說不出的迷和困擾,這,但,困擾我的並不是,而是另一種似曾相識的覺。尤其那對脈脈含愁的大眼睛,好像就在什麼地方看到過。猛然間,我大大地震了一下,因爲我想起來了,這是媽媽的眼睛!最起碼,活像媽媽的眼睛!但是,這絕不是媽媽的照片,從這張照片的古舊程度上看,起碼有四五十年的歷史,而這照片上的還穿對襟繡花小襖,梳著高高的髮髻,大概還是清末的裝束,這是誰?我惶不解,乍然看這張照片,倒有點像我死去的姐姐心萍。我把照片翻過來,卻發現照片背面有娟秀的字跡,題著一闋晏幾道的詞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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墜雨已辭雲,

流水難歸浦!

恨幾時休?

心抵秋蓮苦。

忍淚不能歌,

試託哀弦語,

弦語願相逢,

知有相逢否?

著這闋詞,心裡似乎有點明白,又很不明白。不過,我能確定,那串綠玉珠鏈和這照片中的一定有切的關係。而這和爸爸一定也有關係,說不定曾是爸爸的寵姬,從爸爸收藏的照片和飾來看,對似乎並未忘,難道,爸爸也會對人有持久的嗎?

我的思想雜而迷糊,無法也無心再去分析這件事,我把這兩樣東西依照原來的樣子放好,把錦盒再鎖上,屜也鎖好。然後輕輕地站起來,把鑰匙放到爸爸的枕頭下面。爸爸依然昏睡著,我走出爸爸的房間,帶上房門。

來了阿蘭,我叮囑照顧爸爸,就離開了“那邊”。經過如萍的房間時,我輕輕的把那敞開的房門拉上了,不敢對那空房子再投以任何的注視,匆匆地走出了大門。

我顛躓地、疲倦地回到了家裡。家裡卻有個意外的客人在迎著我——方瑜。我無睱和寒暄,走上榻榻米,我先爲自己倒了一大杯開水,一氣喝完。媽媽說:

“依萍,你大概中暑了,你臉不對!”

我跌坐在牀前的榻榻米上,把頭仰靠在牀上。一整天,我接著紛至沓來的變故,無論緒上多麼激,我都一直撐持住,可是,現在,我卻想哭。哭一場的衝,強烈地在我中蠢,我的眼睛模糊了。

“依萍,怎麼回事?”方瑜跪在我的邊,用手我的面頰問,“在哪裡了委屈了?”

“你又和書桓吵架了嗎?”媽媽擔心地問。

我默默地搖了搖頭,停了一會兒,才輕輕說:“如萍死了!”

“什麼?”媽媽抓住了我,搖著我說,“你在說什麼?你生病了嗎?”

“沒有,我很好。”我說,“如萍真的死了!開槍打死了自己,自殺了!”

“天哪!”媽媽喊了一聲,腳地坐在牀沿上,喃喃地說,“這不會是真的,這不會是真的

!”

“這是真的!”

“爲什麼?”媽媽問。

我“哇”的一聲哭了起來,憋了一整天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水,一涌而不可止。我把子翻過來,臉伏在牀上,痛哭不已。方瑜用手繞住我的肩,拍著我說:

“別哭了,死生有命!”

“命?”我哭著,“的命在我手裡,你不懂,方瑜!我覺得是我殺了!”

“既然已經了事實,哭又有何益?”方瑜說,“眼淚能換回你心的平安嗎?這世界原本就是莫名其妙的!依萍,如萍是有福了。”

“你是什麼意思?”我擡起頭來問。

“人生的兩面,生與死,你能證明哪一面更幸福嗎?已經解了,只把痛苦留給活著的人!我們都把死看一件很悲慘的事,那是對我們活著的人而言,對死者來講,雙腳一,他就無所謂快樂悲哀和痛苦慾了!”

“你的話不像個教徒。”我說。

“我是在痛苦中想了。”說。

我呆呆地坐著,對於生和死,一時間想得十分的虛渺和遙遠。方瑜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,我一直那樣呆坐著,坐到夕西下,坐到天際昏茫,坐到夜來臨。媽媽對我說了些話,我一句也沒聽清楚,直到何書桓來了。他站在我面前,疲倦、蒼白,而傷,媽媽推了張椅子給他,他坐進去,用手支著頭說:

“我決定用土葬。”

“爲什麼?”我說。

“留一個讓人憑弔的地方。”何書桓輕輕地說。

“可是——”我的思想恢復了,慢吞吞地說,“你知道,那邊一點錢都沒有了——”

“這件事讓我來辦吧!”何書桓說,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和煩躁。他的眼睛瞪著我的牀單,始終沒有投到我的臉上來。說完了這句話,他就咬著脣,默默地發愣。我凝視著他,忽然間,覺得他已經距離我非常遙遠了。一層隔閡在我們之間莫名其妙地升了起來,我雖看不到它,卻清楚地覺到了。我無法捉他的思想,也無法讓他注意我,他看來那樣沮喪而若有所思,彷彿完全陷在另一個我不解的思想領域裡。我開始模糊地到一種驚恐,一種要失去他的惶然緒,爲了打破這使人心慌意的沉寂,我用近乎張的聲音說:

“爸爸也病了。”

“怎麼?”何書桓皺皺眉,聽不懂似的問,他還沒有從他的思想領域裡走出來。

“爸爸病了,醫生說要送醫院。”

“哦?”他的眼在我臉上一掠而過,聲調平淡而冷漠,彷彿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我的意思。

“醫生說是中風,可能半不遂。”我倉猝地解釋,聲音是慄的,我想哭。

“哦,”他又“哦”了一聲,再看看我,就從口袋裡取出一沓鈔票,放在牀邊的小櫃子上,說,“你先拿這個去辦吧,明天我再送點錢來。”我漲紅了臉,心中焦灼而委屈,我說這些,難道是爲了想問他要錢?可是,他的神那樣蕭索落拓和淡漠,他甚至沒有正眼看一看我。

我的心臟而痛楚起來。“別離開我,書桓!”我心底在著,“別鄙棄我,書桓!我需要你,請幫助我,我那樣孤獨!”我心中反覆地喊著,向他祈求地喊。但是,他聽不見,也不到。他站起來了,好像一切事都已代完了似的,向門口走去說:

“我要回去了,一整天都沒有回家。如萍的墓地,我買了六張犁山上的一塊地,天氣太熱,不宜停棺太久,後天就下葬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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